2009年2月20日星期五

<<從伊凡伊里奇之死到二十二世紀殺人網絡 – 我對死亡恐懼的奇想>>

(這是一篇本爲了應付哲學選修課的論文,但後來卻覺得寫得挺合自己心意,所以貼上來分享分享)

A.我們都會死的。

B.我們真的都會死的。

作爲一個自以爲看透生死,傲視紅塵的大學生,我清楚知道死亡無法避免(A句),所以生命的過程中,有意無意地,都盡量希望以生活質量淡化,或者更直接的說,掩蓋對死亡的擔憂和驚慌。但當讀畢俄羅斯文豪托爾斯泰(下稱托老)中篇小説<<伊凡伊里奇之死>>後,我重新把A句悟了一遍,得出了B句。心思不很細密的人都應該能發現兩者之差不過是“真的”二字,但後者就像是一個名叫“死亡”的小丑在諷刺著人們自欺的行爲並說著“別躲了,沒用的”,這同時恰恰就是<<>>書能成爲曠世經典的原因[1]:它逼著讀者不得不認真思考生命無常中唯一的確定性 我們真的都會死, 我們都恐懼死亡。

托老很直觀,很絕對地把死亡,通過一個叫伊凡伊里奇的檢察官的一生,搬上了討論桌,讓讀者們細心審閲咀嚼。由於這並不是一篇讀書報告,因此我不詳細寫出故事的情節。故事内容極其簡單,是描述伊里奇先生從生到死的心理思想改變(從希望到失望,從失望到絕望,從絕望到覺悟),還有周圍人物對他將死的反應和感覺。不簡單的是,只有平常,大衆的故事背景才容易讓人覺得親歷其境,才能給與人空間和深度進行思想活動 --“如果我就是伊里奇先生呢?”,“如果我快要死呢?” 這些問題大概會經常浮現在讀者腦中。事實上我們並沒有提出“如果”的餘地,因爲我們隨時都在面對死亡。就是這樣,托老把遮蓋著死亡的華麗帷幕掀開了,帷幕背後儘管是殘酷,但我想我必須感謝托老,讓我們思考死亡,理性認識恐懼,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更好的活。

但是,殘酷的事實卻激發我想到一個問題“我們到底可不可能以任何方式克服對死亡的恐懼?”。是不是其實我們能從另一較獨特的角度觀察生命和死亡,進而以理解代替恐懼,以豁然對抗執著,甚至以嬉笑抹走嚴肅? 電影<<二十二世紀殺人網絡>>給了我正面的啓發。

<<>>一片說的是在智能科技飛快發達的時代中人類和“虛擬世界”的相互關係。在“虛擬世界”中,電腦指令給與了每個“人”一切的感覺及參數,如視覺,聽覺,身高等等。一切可被“人意識到(perceive)的,都經由一個外源(external origin) 加以灌輸和編輯。因此才出現電影中主角Neo在“虛擬世界”中,從高處墮下卻沒有痛楚的詭異現象(因爲電腦並無對Neo灌輸“疼痛”的指令)

那麽,如果我們現在身處的所謂的“真實世界”只是那個電影中的“虛擬空間”呢? 能想像得到嗎? 現在就讓我以較爲輕鬆的口吻提出一個可能的生命模型(model) :

一天,我(可以是你,是他,是任何人)在一次幸運抽獎中獲得了大獎,而獎品的内容是這樣的 : 得獎者被賦予一次在commander[2]所建立並合理控制[3]的虛擬世界中自由感受虛擬生活的遊戲機會(我在虛擬世界中有自由行爲的能力,但隨著不同決定而產生的感官訊息皆來自commander),爲期是虛擬世界觀念中的數十年左右,那個虛擬世界叫“宇宙”(也就是我們正處於的世界),得獎者在虛擬世界中不存有原始記憶,一切記憶由得獎者進入“宇宙”一刻(就是出生)重新建立,得獎者“死”後回歸他原來存在的世界,繼續生命,遊戲結束。而且對那個在“真實世界”的我而言,整個遊戲可能只維持了“真實世界”中一段短時間。

我提出這個假設並沒有解釋生命意義的意圖,純粹是提供另一種審視世界的角度。的確,這個模型可能顯得比較粗糙,甚至是瘋狂無稽,但其中心思想就是我們所見,所聞,所感,可能都只是commander的一些指令而已,同時我們永遠無法否定這commander存在的可能性和我們正在處於的世界的不確定性。簡單而言,這個世界可能是一連串逼真的假像。比如説,我們當中大概沒有人會懷疑有美國這個國度的存在,但誰又能肯定其存在這不是電視,報紙等媒體合力捏造的假消息呢? 即便我們坐飛機到美國一遊,又能夠排除極目所見只是逼真佈景的可能性嗎? 聼上去覺得荒誕離奇,但細心一想候,卻又無法徹底否定。請進而推進我們的思考,想想死亡。或許,死亡並不代表可怕的終結,而只是象徵那個“遊戲結束罷了。試想死後第一個碰見的景象不是耀眼的白光,不是記憶的重溫,不是看見先人的靈魂,而是那個正在跟你說“遊戲結束,謝謝你的參與。”的抽獎工作人員,那想必是個逗趣非常的情景。

回到這篇文章的主旨:克服死亡恐懼。我以抽獎遊戲作爲生命比喻的目的並不是鼓吹人們應該不當生命是一回事,或者是放縱生活,聲色犬馬,反倒是希望人們能先擺脫死亡恐懼的籠罩,精神上處於豁達,輕鬆的狀態以面對生命, 推動積極生活的態度。這與否認和掩藏死亡恐懼的做法不能相提並論,因爲我所提出的恰恰是從生命模型的角度面對且理解死亡恐懼的理念,也只有理解才能帶來真正的開脫。 同時我也不是在推崇對生命底蘊作出過分的胡思亂想,因爲我堅信沒有人能參透生命的最終答案,正如我所提出的生命模型其實不是完整的假設,比方説所謂的“真實世界”說不定也不過是某更有智慧的commander所操縱的“次級世界”,如此類推的話,這種架構可以說是層層遞進,沒完沒了。又甚至根本不存在這種架構,而是有另一些更有形上意味的事物在操縱世界(如上帝)。但無論如何,建構一套可供自身理解的生命模型是沒問題且有意義的。畢竟減低死亡恐懼對生命現狀的影響是人類恒久的課題。在死亡恐懼面前,有些人選擇逃避,有些人選擇掩蓋,而我則選擇以輕鬆的世界模型面對。確實,認識死亡能幫助我們更有素質地活下去,但與此同時,如能從世界觀的層面上為自己必死的事實找到一個依據,一個洩洪口的話,我相信對自身心理的成長,乃至積極面對生活都會產生正面作用。

希望諸位都能好好珍惜生命這張“獎券”。這張“券”的到期日誰也不曉得,正因如此,我們才要活得開心,活得痛快。

參考資料

1. 托爾斯泰:《伊凡伊里奇之死》, 許海燕譯,臺北,志文出版社,1982

2. 電影《二十二世紀殺人網絡》,華卓斯基兄弟導,華納電影公司製作,1999



[1]法國名作家莫泊桑對《伊》的評價:“我的整整十卷作品(相比之下)分文不值。


[2] Commander 指的是任何種類的external origin, 不一定是電腦。

[3]合理控制是指虛擬世界中有一定法則,才能讓當中的人不懷疑其真實性,比如説光速是絕對,又比如説人不呼吸必死等的規範。


20-2-2009 11:36pm

蘇司黑柴 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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